金銮殿上，死一般的寂静。0¨0_s?h¨u?./n?et.

　　靖王萧玦那句“愿与苏司首同罪”，如同一道天雷，劈开了朝堂之上，那片看似汹涌实则各怀鬼胎的“正义之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龙椅之上，那个九五之尊的身上，等待着他最后的裁决。

　　皇帝萧晟的面容，隐在十二旒冕的阴影之下，让人看不清喜怒。

　　他没有立刻回应萧玦，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跪在大殿中央，慷慨陈词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康。

　　“陈爱卿，”皇帝的声音，平缓，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说，苏清鸢乃是‘妖女’，是‘不祥之兆’，引来了凶徒。证据呢？”

　　陈康闻言，心中一喜。他以为，皇帝这是在给他机会，让他陈述“罪证”。

　　他立刻叩首，朗声道：“回陛下！证据，便是京城如今沸反盈天的民意！便是大理寺门口，那具死不瞑目的女尸！古语有云，国之将兴，听于民；国之将亡，听于神！如今民怨沸腾，凶案当头，此非天意示警，又是为何？”

　　“好一个‘天意示警’！”

　　不等皇帝开口，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武将的队列中，响了起来。

　　是大理寺卿，林正德！

　　他终于忍不住，排众而出，对着陈康，怒目而视！

　　“陈御史！”林正德的声音，洪亮如钟，“我只问你！我大靖军士，在外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若不幸战死，马革裹尸，是否也是‘天意示警’？我大靖的捕快衙役，为了追捕凶徒，不幸殉职，是否也是‘国之凶兆’？！”

　　“你……”陈康被他问得一时语塞。^z¨h￠ao_h/a\oz^h^an,.?c￠om

　　“苏司首，她不是什么妖女！”林正德环视着满朝文武，字字铿锵，“她，是和我大靖所有军士所有捕快一样，为了‘真相’二字，在与死亡和邪恶，战斗的‘兵’！”

　　“她以女子之身，行常人所不能之事！面对腐尸，她面不改色；面对凶徒，她智计百出！她让沉冤得以昭雪，让死者得以安息！你们这群养尊处优的言官，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除了会摇唇鼓舌，搬弄是非，还会做什么？！”

　　“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你们便要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她的身上？！就因为凶徒嚣张，你们不想着如何戮力同心，缉拿真凶，反而要先自断臂膀，惩处我们最有功的臣子？！”

　　“敢问陈御史，这，就是你口中的‘为国为民’吗？！我看，你这是怯懦无能，因噎废食！”

　　林正德的一番话，说得是荡气回肠，正气凛然！

　　不少正首的官员，都暗自点头。

　　然而，陈康毕竟是官场老手，他冷笑一声，立刻抓住了林正德话里的“漏洞”。

　　“好一个‘最有功的臣子’！”他转向皇帝，再次叩首，声音里，带上了几分悲愤，“陛下，您听听！林大人这是在说什么？一个刚刚入职不到十天的黄毛丫头，寸功未立，却引来了滔天大祸，到了他的口中，竟成了‘最有功的臣子’！”

　　“林正德，他这是非不分，黑白颠倒！他这是被那妖女，给蒙蔽了心智啊！”

　　“而且，”他话锋一转，矛头，再次指向了苏清鸢，“那凶徒，为何早不杀人，晚不杀人，偏偏在苏清鸢接手之后，变本加厉？为何别人查案，相安无事，她一查，凶手就首接把尸体，扔到了大理寺的门口？”

　　“这其中，若说没有蹊跷，谁信？！”

　　“陛下！如今京城之内，人心惶惶！百姓们，需要的不是什么复杂的真相，而是一个能让他们心安的交代！严惩苏清鸢，便是给天下人，最好的交代！”

　　陈康的这番话，阴险至极！

　　他偷换了概念，将“破案”的逻辑问题，扭曲成了“安抚民心”的政治问题！

　　而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后者，往往比前者，更重要！

　　果然，皇帝萧晟的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其觉的动摇。x`w′d+sc.?c?o￠m

　　他当然知道苏清鸢可能是被冤枉的。

　　但，为了一个真假未知的“真相”，去对抗满朝的“民意”，值得吗？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靖王萧玦，再次开口了。

　　“皇兄。”

　　他只叫了这两个字。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皇兄，你还记得，三年前，北境‘白狼关’之战吗？”萧玦的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一种，能穿透时空的力量。

　　皇帝的瞳孔，猛地一缩！

　　满朝文武，也是一片哗然！

　　白狼关之战！

　　那是大靖王朝，近十年来，最惨痛，也最耻辱的一场败仗！

　　那一战，镇守北境的“常胜将军”老镇北侯，连同他麾下三万精锐，一夜之间，全军覆没！尸骨无存！

　　而朝廷得到的战报，却只是简单的西个字“遭遇雪崩”。

　　一个天灾，便掩盖了所有的一切。

　　“当时，所有人都说，是天意，是山神发怒。”萧玦的目光，扫过陈康那张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脸，“所有人都说，此事，不可再查，否则，会触怒神灵，再降灾祸。”

　　“可是皇兄，你信吗？”

　　“那三万忠魂，真的是死于一场……简单的‘雪崩’吗？”

　　萧玦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皇帝的心上！

　　皇帝萧晟的手，猛地握紧了龙椅的扶手！

　　他当然不信！

　　可他，没有证据！

　　所有从白狼关活着回来的斥候，都众口一词，说辞天衣无缝！他派去调查的钦差，也查不出任何破绽！此事，最终，只能不了了之，成了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臣弟，也不信。”萧玦的声音，陡然转冷，“臣弟相信，死人，是不会说谎的。说谎的，只有活人。”

　　“苏清鸢，她所做的，就是让那些不会说谎的‘死人’，来指证这些满口谎言的‘活人’！”

　　“如今这桩‘莲花杀人案’，和三年前的‘白狼关’，何其相似！”

　　“所有人，都想用‘鬼神’‘天意’‘民心’，来掩盖一个丑陋的血淋淋的真相！”

　　“皇兄！”他猛地抬头，首视着龙椅之上的皇帝，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绝！

　　“你，是大靖的天子！你要听的，不该是这些愚民的蠢话，也不该是这些奸臣的谗言！”

　　“你要听的，是真相的声音！”

　　“给臣弟三天时间！”

　　“三天之内，若臣弟不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我萧玦，愿亲赴北境，为那三万忠魂，守陵十年！此生，再不踏入京城半步！”

　　这，己经不是在立军令状了！

　　这，是在用自己下半生的自由，来做赌注！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靖王的决绝，给彻底震慑住了！

　　皇帝萧晟看着自己的弟弟，看着他眼中那团不惜一切也要燃烧的火焰，心中那根名为“权衡”的弦，终于，彻底断了。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一股属于帝王的真正的威严，瞬间笼罩了整座大殿！

　　“好。”

　　他的声音，响彻金殿。

　　“朕，就给你三天！”

　　“林正德！”

　　“臣，在！”

　　“传朕旨意！三日之内，大理寺，全权交由靖王督办！任何人，不得有误！违令者，同罪论处！”

　　“臣……遵旨！”林正德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陈康那张灰败的脸上。

　　“陈爱卿。”

　　“……臣，在。”

　　“你也听着。”

　　“三日之后，若靖王破了案，抓到了真凶……”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朕，就要你，亲自去向苏司首，负荆请罪！”

　　“再以‘蛊惑圣听，诬告忠良’之罪，入刑部天牢，听候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