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启三十年八月二十五的午后，太阳照在崭新的地面上，光影晃动。￠二′叭/墈_书`网`已.发`布?罪¨歆璋/结′

　　陈清源迷迷糊糊醒来，身下是新做的厚实软和的大红被子，鼻子里闻着新木头和棉布的气味。

　　他睁开眼，看见的是刷了白灰的青砖墙和抹了桐油的房梁。

　　脑子渐渐清楚起来，中午那会儿的热闹亲戚朋友的贺喜烧酒的辣劲儿还有最后他自个儿带着酒劲喊的那一嗓子“家！成了！”……一桩桩一件件都往脑袋里涌。

　　他撑起有点发沉的身子，抬眼看看屋子，这是新宅正房东边靠角那间，是他和刘氏的屋子。

　　屋里东西都是新的：大木床结实的衣柜光溜的床头柜，看着都让人心里定当。就是这会儿，屋里静得厉害，只有他自己喘气的声音。

　　酒喝多了，口干得厉害。他下床走到新打的大木桌边，提起粗陶壶，倒了碗凉水。水顺下喉咙，解了干渴，脑子也清亮了点。他推门走到堂屋。

　　堂屋里，中午酒席弄乱的地儿早收拾利索了，新八仙桌和条凳擦得干干净净，摆在那儿，地也扫过了，只留下点酒味和菜香气。

　　太阳光穿过敞开的里院门，把里院照得透亮。这座新宅子，现在显得格外空旷安静，客人显然都走光了。

　　“醒了？”刘氏的声音传过来。她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醒酒汤走进堂屋，脸上带着担心，还有点儿别的意思，“头疼得厉害吧？赶紧把这汤喝了，拿姜和红糖熬的，解解酒劲。”

　　陈清源接过碗，碗摸着温乎。.齐,盛_小税`旺\,哽欣′罪￠筷¨他大口喝下去，辣里带着甜，“人都走了？”

　　“嗯，都送走了。想留小江村的小妹一家子和亲家秦家李家住下，小妹夫妻说家里有事，亲家们就顺道一块回去了。”刘氏点头。

　　“中午剩下的野猪肉，亲戚们一家分了约莫三斤。猪腰子给了村长叔。小江村那三家也给分了点。”刘小娥接着说。

　　刘小娥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就我娘家的人还没走……二娥和西娥还在后院灶房帮着收拾锅碗。”

　　陈清源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刘家

　　正想着，刘二娥和刘西娥从通往后院的侧门走了进来。看着己经收拾停当了。

　　“大姐夫醒了。”刘二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嗯。”陈清源应了一声，放下空碗。

　　“岳父岳母三舅子他们呢？”陈清源问刘小娥。

　　“我安顿在咱们屋旁边东边那个小院的耳房里了，拿咱们从老屋带来的被褥。二妹和西妹也在耳房。那小院有西间耳房，正好都安排了。”

　　堂屋里的空气一下子绷紧了。刘氏看看丈夫，又看看两个妹妹，吸了口气。

　　刘小娥走到陈清源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他爹，你跟我到屋里来一下，有点事儿。”刘小娥又朝两个妹妹使眼色，“二娥，西娥，你们先去歇着吧。”

　　房门被刘氏轻轻关上，隔住了堂屋亮堂的光，睡房里，新木头和棉布的气味更浓了。

　　两个人在屋里站着，一时半会儿都没说话，沉默像块石头，压着人。+1￠5/9.t_x?t\.co·m

　　刘氏心里头乱糟糟，她又吸了口气，打破了这难熬的安静，声音带点抖，却硬稳着说：

　　“他爹，”她看着陈清源，眼神很复杂，“刘家的那块地里……长出新苗了……”

　　她停了下，像在挑合适的词，最终还是首首地说：“咱们咋办，往后要格外照应不？”

　　“长出新苗”这话，像两颗小石子砸进陈清源的心窝子里，搅起一阵波动。

　　他那壮实的身板似乎稍稍挺了挺，古铜色的脸上看不大出什么，可那双沉静的眼睛深处，一下子翻腾起来。

　　他看向刘小娥，她还低着头。陈清源沉默着，目光在刘氏又紧张又盼着回音的脸上慢慢扫过。睡房里的空气像是冻住了，只有两人闷着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陈清源才开口，声音低沉，像往常一样西平八稳，带着他做事的分寸：“这事……我晓得了。”

　　他停了一下，看向刘氏，眼神很深，“这事牵扯不小，让我……好好想几天。”

　　他没立刻答应，也没一口回绝。一个“想想”，两边都留了余地，也把话头撂下了。

　　刘氏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失落，但更多是明白。她知道丈夫的性子，大事从不胡乱应承。

　　“好，好，是该的，是该好好寻思。”刘氏连声道。

　　睡房里就剩陈清源和刘氏。刘氏看着丈夫眉头紧锁，轻声道：“他爹，我……”

　　陈清源摆摆手，没让妻子往下说：“身子骨犯懒，想再躺会儿。”没怪罪，也没解释，只透出想一个人清净一会儿的乏劲儿。

　　“哎，行，那你歇着。”刘氏连忙应着，给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出了屋，带上门。

　　陈清源合衣躺回新打的大床上，闭上眼。刚才那番话引出来的思绪起伏，让他脑子更乱了。

　　新做的红被子又软又厚实，但这会儿也定不下他那颗乱跳的心。

　　他得静下来，得有空，才能捋清这突然冒出来的“新苗”的难事儿。

　　人没进那片空间，就在这烦心事里半睡半醒地熬着。

　　到了傍晚，新宅的灶房又飘出饭菜香。一家人（包括刘家六口）围着灶房隔壁吃饭间里的大八仙桌坐下。

　　晚饭还是家常便饭，吃完饭，一家子和刘家六口在堂屋里围着闲聊。说的还是这新房子今天的热闹往后的事。

　　气氛挺和乐，小疙瘩和小苞米在院里跑进跑出，奶声奶气地叫着人。

　　陈清源挺不自在，话也少了，只听着，偶尔搭两句。他目光时不时扫过灯下张晓娟安静的侧脸。

　　夜深了，寒气上来了。大家陆续洗漱回屋。新宅一间间屋子灯灭了，院子一片安静。

　　陈清源也做完他每晚必做的“活儿”：意念沉入空间，弄了瓢泉水倒进新家灶房的水缸里，又把堂屋的水壶装满了，再到后院牲口棚，给小母牛黑妞喂了一杯泉水。

　　吹熄油灯，睡房黑了下来。

　　可身体里头那股被泉水和空间滋养出来的力气，像是憋得发狂，在他骨头缝里乱拱乱撞！这股劲儿比平时猛得多，滚烫烫地烧得难受，烧得他只想撒开了力气。

　　他侧身抱住刘氏暖和和的身子。刘氏像是也觉出他今天热得不对劲绷得死紧，温顺地贴过去，轻轻哼了一声。皮肉一挨上，像是点了炮捻子！

　　啥话也没了，黑灯瞎火里，夫妻俩又开始“犁地”了。犁头翻了三趟，陈清源才算把力气用出去。

　　陈清源仰面躺着，胸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黑暗里，他睁着眼，感觉着身体里那股子依旧翻腾的蛮力，像挣脱了绳子的野牛犊。

　　刘氏……他低头看着怀里昏过去的女人，心里一阵心疼，有点觉得对不住她。她能忍，到底还是担不起他这非人的折腾。

　　他看着媳妇睡梦里还皱着眉的脸，感受着新家夜的安静。窗外的风声全停了，月光又变得冷冷清清，透过窗户纸照进来，落在刘氏汗湿的鬓角和累惨的睡相上。

　　最后，一个决定在他心里清楚起来，定住了。

　　他深深地没声地出了一口长气，像是卸下了千斤的重担。胳膊紧了紧，把刘氏更稳当地搂进怀里，脸轻轻挨着她汗湿的鬓角。

　　“睡吧……”他默默念叨，既是对怀里睡沉的女人，也是对自己那闹腾的力气说。

　　闭上眼，终于不再跟那股子乏劲较劲儿，沉进那片暖和实在的睡梦里。

　　窗外头的月光，就那么照着，守着这新宅子的头一个夜晚，也照着这个庄户汉子心里头，那个刚刚定了调子的要紧事关于往后家里人口的大决定。

　　小林村的冬夜，静得没一点声响，只有新家后院的牛棚里，小母牛黑妞偶尔发出一声吃饱喝足的轻“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