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顶着那张青紫交加的脸，在钳工三车间埋头苦干了小半个月。￠天禧/暁¨税′惘^+毋￠错,内.容,白天跟着王大海王师傅，一丝不苟地练手艺，锉刀磨得飞起，火星子四溅；晚上回了家，就着昏黄的灯泡，抱着那摞小学到初中的课本，吭哧吭哧地啃。

　　贾张氏也不含糊，儿子看书，她也搬个小板凳坐旁边，拿着铅笔头，在旧报纸上比划着认字儿算数儿。娘俩儿一个赛一个的认真，后院那间小屋里，除了“沙沙”的翻书声，就是贾张氏偶尔蹦出来的疑问：“东旭这‘解’字儿…是这么写不？”“妈您这‘8’字儿写反了！倒过来！”

　　日子就在这紧锣密鼓的备考和“扫盲”中溜了过去。转眼就到了钳工一级考核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贾张氏特意起了个大早，捅开炉子，煮了俩鸡蛋，又蒸了一笼暄腾腾的白面馒头，熬了一锅稠乎乎的小米粥。她把鸡蛋剥好，塞到贾东旭手里：“拿着！路上吃！垫垫肚子！好好考！别紧张！”

　　贾东旭接过鸡蛋，揣进兜里，又抓起俩馒头：“妈！您放心！我指定能过！”

　　“嗯！妈信你！”贾张氏拍拍儿子的肩膀，看着他推着破自行车，挺着胸脯出了门，心里头那叫一个提溜！

　　贾东旭到了厂里，直奔考核车间。里头已经有不少人了，都是来考级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机油味儿和紧张的气氛。王大海背着手，在考场门口溜达，瞧见贾东旭进来，冲他点点头：“来了？别慌！按平时练的来！手稳！眼准！心细！”

　　“哎！师傅！我记住了！”贾东旭深吸一口气，找到自己的工位号，站定。

　　考核开始了。先是理论笔试，题目不算难，都是王大海平时念叨的基础知识。贾东旭咬着铅笔头，把会的都答上了，不会的…也蒙了个大概。接下来是实操，考的是锉削一个标准件，要求尺寸精确，表面光洁度达标。贾东旭拿起锉刀，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手腕子稳住，一下一下，锉得又稳又准。\零\点.墈/书￠已￠发布\蕞+薪/璋·結\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他也顾不上擦，全神贯注地盯着手里的活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监考的技术员背着手，在工位间溜达，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走到贾东旭这儿，他拿起那个锉好的零件，对着图纸和卡尺量了又量，又摸了摸表面，脸上没啥表情，点了点头，在本子上划了个勾。

　　考核结束的铃声一响，贾东旭才觉得浑身发软，后背都湿透了。他走出考场，王大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咋样？”王大海问。

　　“还行！”贾东旭抹了把汗，“师傅，我感觉应该能过！”

　　“嗯！”王大海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回去等信儿吧！”

　　成绩出来得挺快。三天后，厂门口的大红榜就贴出来了。贾东旭挤在人群里，踮着脚，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跟着三个大字“一级工”！

　　“过了！妈！我过了！一级工！”贾东旭一路狂奔回家，推开院门就喊，声音都劈叉了！

　　贾张氏正在后院翻晒她那宝贝干菜呢，听见喊声，手里的耙子“啪嗒”掉地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儿子的胳膊：“真过了？！”

　　“真过了！大红榜！贴着呢！一级工！”贾东旭激动得脸通红。

　　“哎呦！我的好儿子！”贾张氏乐得差点蹦起来，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没用力），“争气！真争气！妈这就给你张罗媳妇去！”

　　贾张氏说到做到！第二天，她就揣着两包点心，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她没去找街道那些职业媒婆，而是直奔厂里家属区，找了她一个远房表姐李大嘴！这李大嘴，在厂里家属院是出了名的热心肠，嘴皮子利索，认识的人多，尤其爱给人保媒拉纤！

　　“表姐！表姐！在家不？”贾张氏敲着门。

　　“哎呦！张妹子！稀客！稀客！”李大嘴开门一看是她，赶紧让进屋，“快进来！快进来！今儿咋有空上我这儿来了？”

　　“表姐！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贾张氏把点心往桌上一放，脸上堆着笑，“求您帮个忙！”

　　“啥忙？你说！”李大嘴瞅着那两包点心，眼睛亮了亮。?秒!彰?踕/暁!税\枉^·无,错?内容.

　　“我儿子…东旭！您知道吧？”贾张氏凑近了点，“刚考过一级工！正式工了！工资也涨了！家里房子也拾掇好了！亮亮堂堂的！我这就琢磨着给他说个媳妇！”

　　“哎呦！东旭考上一级工啦？出息了！出息了！”李大嘴一拍大腿，“行啊！张妹子！这事儿包我身上！你想找个啥样儿的？”

　　“啥样儿的？”贾张氏掰着手指头，“模样周正就行！性子得老实本分！勤快！会过日子！城里乡里户口都行！有没有工作的都行！家里人口简单点！长的好看点，别太差了！”

　　李大嘴琢磨着，“这要求可不算高啊！”

　　“嗨！我儿子现在…也还只是一级工！配得上！”贾张氏挺直腰板，“表姐！您多费心！成了我给您封个大红包！”

　　“瞧你说的！咱姐妹俩谁跟谁啊！”李大嘴乐了，“行！这事儿我记下了！有合适的我立马告诉你！”

　　“哎！谢谢表姐！谢谢表姐！”贾张氏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边贾张氏忙着给儿子张罗终身大事，那边轧钢厂里，易中海的日子…却有点不好过了。

　　自从上次报名表的事儿被王大海当众戳穿，易中海在厂里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以前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现在见了面，要么躲着走，要么皮笑肉不笑地打个哈哈。更让他憋屈的是，车间里那些技术活儿…好像…也跟他过不去了！

　　这天，车间主任把他叫到办公室。

　　“老易啊！”主任递给他一张图纸，“这批活急！精度要求高！你经验丰富！技术过硬！你来牵头！带着几个徒弟…把它啃下来！”

　　易中海接过图纸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活难度不小！好几个关键尺寸公差要求贼严！稍有不慎…就得报废！他硬着头皮：“行吧…主任我我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完成好！”主任强调，“这可是给新车间准备的样板件！不能出岔子！”

　　“哎！哎！明白！”易中海心里骂娘，脸上还得堆着笑。

　　回到工位，易中海召集了几个徒弟，开始研究图纸。他讲得口干舌燥，可那几个徒弟，蔫头耷脑的，听着听着就走神，问点啥，也是支支吾吾，眼神躲闪。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易中海火了，“这活要是干砸了！咱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徒弟们互相看看，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易中海没办法，只能自己上！他戴上老花镜，亲自操刀。可这手…好像也不听使唤了！拿着卡尺量尺寸，明明感觉对准了，一读数差那么一丝丝！锉刀下去，想修掉点毛刺，结果手一抖锉多了！一个关键尺寸废了！

　　“妈的！”易中海气得把锉刀一摔！额头上青筋直跳！

　　“师傅…您没事吧？”一个徒弟怯生生地问。

　　“滚！都滚！”易中海吼道。

　　这还不算完。下午，技术科的人来抽检。拿着精密量具，对着易中海他们干的活，左量量，右测测。最后，那个带头的技术员，皱着眉头，指着图纸上一个位置：“易师傅…这个孔的同心度超差了！还有这个面的平面度也不行！这不符合要求啊！”

　　易中海凑过去一看，脸“唰”地白了！他明明很小心了！怎么会…

　　“易师傅…您可是老八级工了…”技术员话里有话，“这活儿可不像您的水准啊！”

　　易中海臊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这…可能是是徒弟们手生…”

　　“徒弟手生…您得多看着点啊！”技术员摇摇头，在本子上记了几笔，“这批件得返工！抓紧时间！别耽误了生产！”

　　技术员走了，易中海看着那几个报废的零件，气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有王大海那老东西的影子！是他在使绊子！是他…让技术科盯得这么紧！

　　易中海憋着一肚子邪火，下班回了四合院。刚进中院，就看见贾张氏正跟李大嘴站在自家后院门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张妹子！你放心！”李大嘴嗓门不小，“那姑娘我见过！模样周正！性子也稳当！在街道服装厂上班！手巧着呢！家里就一个老娘！没负担！回头我安排你们娘俩见一面？”

　　“哎呦！那可太好了！表姐！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贾张氏乐得合不拢嘴。

　　易中海听着，心里头那叫一个堵！贾东旭那小子考上了一级工！贾张氏这老泼妇…又张罗着给儿子说媳妇！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他易中海在厂里却处处碰壁！灰头土脸！

　　他阴沉着脸，低着头，快步从她们身边走过，连招呼都没打。

　　贾张氏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故意提高了点声音：“表姐！您慢走！改天我让东旭亲自登门谢您！”

　　易中海脚步一顿，后背僵了一下，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家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一大妈看他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问：“老易…咋了？厂里不顺心？”

　　“滚！”易中海低吼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的茶缸，“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白开，胸口那股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他看着窗外，后院贾家那亮堂堂的新房子，再想想自己这冷冷清清的家，厂里那些糟心事儿…一股巨大的憋屈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

　　“王大海…贾张氏…贾东旭…”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