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年少终不可得之物,將困其一生
凌霄殿。′n.y\d·xs¢w?.co/m
新皇登基,天下易主。
可前朝的文武百官,基本都已经死在晏泠音手中。
不过,这些倒不是麻烦。
晏清河如今身著亲王蟒袍,手持一卷名册,站在龙椅之侧,神情自若。
想当初,他晏清河交友满天下。
其中,不乏有满腹经纶,胸怀抱负之辈。
奈何宋氏朝廷,世家门阀把持朝政,上品无寒门。
那些同窗好友,空有一身才学,却报国无门,只能蹉跎岁月,於乡野之间,对月空嘆。
如今,这天下换了姓。
他晏清河一封书信送出去,只需数日,便会有无数旧友门生,星夜兼程,奔赴京城。
对这些人而言,晏清河是知遇之恩,更是给了他们一个的机会。
至於坐在龙椅上的那位......
晏泠音对这些事,是半点兴趣也无。
她只是懒洋洋地靠在龙椅里,单手支著下巴,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著手腕上那只紫金龙纹手鐲。
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小手一挥,便全丟给了自家老哥。
“哥,你说完了没?说完我还有事。”
晏清河正在分派各州郡人选,闻言,嘴角抽了抽。
“陛下,还有最后一事。”
他转过身,声音压低了几分。
“宋氏虽亡,然其根深植於大靖各处,若不加以剪除,恐成心腹大患。”
“还有那宋知非,终为前朝余孽,虽有退位之功,可留在京城,终究是个隱患,天下旧臣,难免会心生妄念......”
晏泠音总算抬了抬眼皮,打断了他。
“哥,这些事,你看著办就行。”
“......”
晏清河默然片刻,只得躬身道:“臣,遵旨。”
如今这大靖朝堂,已然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女帝垂拱而治,大小国事,皆出於亲王之口。
天下人谁都清楚,那位端坐於凌霄殿龙椅之上的女帝,才是这天下的定海神针。?Dμ咸?{鱼:看?.书)2÷无t?错·′?内\;容%
可同样,谁都明白,真正打理这片江山的,是那位亲王,晏清河。
兄妹二人,一为剑,一为鞘。
剑锋所指,天下莫敢不从。
剑鞘所束,方能安靖天下。
“陛下。”
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
“前朝......宋知非,求见。”
晏清河的目光微微一动,看向龙椅上的妹妹。
晏泠音挥了挥手,“让他进来。”
“臣,先行告退。”
晏清河躬身行礼,转身离去,与那正走入殿內的身影,擦肩而过。
二人皆是目不斜视。
宋知非换下了一身帝袍,穿著一身寻常的青色长衫,走入这空旷的大殿。
他抬头,看著那道坐在龙椅上的身影。
那张椅子,宋家坐了千年。
如今,换了主人。
不知为何,他心中竟无多少恨意,反而觉得......那张龙椅,由她来坐,似乎比自己坐著,要顺眼得多。
“找我何事?”晏泠音的声音淡淡响起。
宋知非走到殿中,停下脚步。
“北莽蛮族,於大鄴边境,袭扰多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先前宋氏疲於应对,以至於边关百姓,苦不堪言。”
“如今,大靖初立,百废待兴,北莽必会趁虚而入。”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著龙椅上的女子,深深一躬。
“罪臣宋知非,不求官爵,不求封赏。”
“只愿往北境,为大靖驻守国门,马革裹尸,亦无怨言!”
凌霄殿內,一时间,只剩下他声音的迴响。
晏泠音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著阶下那个青衫落拓的男子。
曾为九五之尊,却见证了家族的覆灭,也亲手將江山拱手相让。
他本可选择富贵閒人,了此残生。_j_ing+w`u¢b.o?o.k!._c`o_m
如今,却依旧选择,为这天下,做出自己最后的贡献。
良久。
她点了点头。
“准了。”
宋知非的身子微微一震,却没有立刻谢恩离去。
青衫在穿堂而过的风中微微拂动。
“陛下。”
许久,他才又一次开口,“还有一事,恳求。”
龙椅之上,晏泠音支著下巴,有些无奈。
小老弟,別蹬鼻子上脸嗷。
“说。”
宋知非抬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张脸,与初见时別无二致,却又仿佛隔了千山万水。
他自嘲地笑了笑。
“北境苦寒,此去......不知何日是归期,或许,再无归期。”
“罪臣斗胆,想再听陛下一曲,以壮行色。”
“......”
晏泠音沉默了。
罢了。
就当是给前朝......最后的体面。
她抬手从耳环中取出古琴,稳稳落於膝上。
隨后。
手指搭在琴弦。
这一次,她没有催动《入心缘相》。
叮
一声清越的琴响,如山涧清泉,滴落空谷。只是寻常的调子。
宋知非闭上了眼睛。
琴声入耳。
他仿佛又回到了荆州。
那个意气风发的太子,见到那个白衣胜雪的女子。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日,她一曲惊天下,皇城隨之覆灭。
他还看到了,自己狼狈地被嵌在城墙里,看著她一剑开天,斩落了沈家老祖。
一幕一幕,皆是她。
可如今,这些画面。
都隨著这琴声,渐渐远去,渐渐模糊。
那曾让他求而不得的心思,那份埋藏在心底的痴妄,在此刻,都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嘆息。
他与她之间,隔著两条再无可能相交的人生。
这样......也好。
琴声渐歇。
余音绕樑。
宋知非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最后一丝迷惘,也隨之散去。
他对著龙椅上的女子,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额头触地。
“谢陛下,赐曲。”
说完,他直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
转身,迈步,朝著殿外走去。
那道青衫背影,消失在殿门的光影之中。
晏泠音看著殿门,手指无意识地在琴弦上拨了一下。
錚
一声轻响。
她嘆了口气。
誒...
真是矫情。
......
北莽,王庭。
这里的天,更高,更蓝。
风中,带著牛羊的膻味。
巨大的黄金帐內,地面铺著整张的雪白熊皮,数十名身形魁梧的王公將领,正围著火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报”
帐內的喧譁,为之一滯。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探子。
“何事惊慌?”一名独眼龙將领,撕下一条羊腿,不满地喝道。
“南......南边,大鄴......没了!”
“什么?!”
探子喘著粗气,急声道:“宋氏皇族......被推翻了!如今......如今南朝换了个女皇帝!国號......大靖!”
“......”
片刻后,爆发出震天的譁然。
“女皇帝?!”
“哈哈哈哈!南朝那些软骨头,是没人了么?竟然让一个娘们坐了龙椅!”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那独眼龙將领仰天大笑,他转向王帐最深处那道被珠帘遮挡的身影,单膝跪地。
“大汗!南朝內乱,国基不稳,正是我等踏平中原,入主天下的大好时机!末將请命,愿为先锋!”
“请大汗发兵!”
一眾將领纷纷跪下,群情激奋。
然,一名身穿祭司袍服的老者,却是皱起了眉。
“大汗,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老祭司,你什么意思?”独眼龙將领不悦道,“一个娘们当皇帝,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祭司摇了摇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传回来的消息说......那新任的女帝,登基之前,曾於京城之外,一剑......斩开了三千里地。”
“噗”
有人没忍住,將口中的马奶酒喷了出来。
“一剑三千里?哈哈!老祭司,你这故事,都能拿去嚇唬三岁小孩了!南人懦弱,最会吹嘘!”
“不错!依我看,定是那沈家老贼不得人心,宋家又失了德,这才让一个女人捡了便宜!”
帐內,再次吵作一团。
珠帘之后,王座之上。
那人影缓缓抬起手。
只是这一个动作。
整个黄金帐,瞬间安静下来。
“一帮蠢货。”
眾人皆是心头一凛,將头埋得更低。
“女人......”
“一个女人,能称帝,若真无手段,难不成其余世家门阀是傻子么?”
帘后之人,缓缓站起。
一股恐怖的气息,轰然降临!
帐內所有王公將领,只觉得身上一重。
那身穿祭司袍的老者,瞬间狂喜。
“恭......恭贺大汗!神功大成,踏入......法相!”
法相!
眾人一惊,连忙看去。
那道身影,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他身形高大,面容带著一股邪气。
“不错。”
“如今,本汗已是法相。”
他扫视著帐下眾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再加上大祭司,我北莽,已有两尊法相。”
“南朝的那个女人,就算真有些本事......”
“又能如何?”
他走到帐口,负手而立,望著南方那片富饶的土地。
眼中,满是野心。
“传我王令。”
“三日之后。”
“全军......南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