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安被这阵势嚇了一跳，连连摆手：“诸位大人息怒！这可不是老朽的主意，是那丫头她自己愿意的！”

　　“愿意？”晏泠音冷笑，“谁愿意去死？”

　　“千真万確！”李正安拍著胸脯，“那丫头名叫小翠，是个孤女，平日里靠村里接济过活。d_qs?x.s`.`c`o!m!她说自己本就是累赘，若能用这条命换全村平安，死而无憾。”

　　石敢当闷声开口：“山神要人命，那还叫什么神？分明是妖魔作祟。”

　　“不可能！”李正安急了，“山神护佑我们村子几百年，怎会是妖魔？定是那几个混帐惹了祸，如今只能血祭赎罪！”

　　周冲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村长，我等既然到了此处，自会查明真相，今夜的祭祀，就免了吧。”

　　李正安脸色一变：“大人，这可使不得！山神若是再降罪，我们全村都要遭殃！”

　　“若真有妖魔，我等自会斩杀。”

　　李正安满脸为难，与身后几个村民对视一眼，皆是面露不悦。

　　晏泠音眯起眼睛，突然问道：“村长，那个叫小翠的丫头现在何处？”

　　李正安支支吾吾：“这个...她正在净身祷告，准备今夜的祭祀...”

　　“带我们去见她。”

　　“这...”李正安为难道，“按规矩，祭祀之前不能见外人...”

　　“什么狗屁规矩？”晏泠音起身，“现在，立刻带路。”

　　李正安无奈，只得领著四人往村里走去。

　　晏泠音走在最后，暗自思量。/w?o!s!h!u·ch_e?ng,.·c!om¨

　　眼下看来。

　　什么山神託梦，什么自愿祭祀，不过是一群愚民被妖魔蛊惑，还自以为找到了解脱之法。

　　可怜那个叫小翠的丫头，怕是还被蒙在鼓里。

　　以为自己真能拯救全村。

　　晏泠音暗自摇头。

　　村尾一间还算完整的土坯房，便是那唤作小翠的孤女的住处。

　　李正安在门口磨蹭半晌，才颤颤巍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小翠......镇妖司的大人们......来看看你......”

　　屋里光线昏暗，隱约可见一人影坐在床沿。听见动静，那人影缓缓站起身，走了出来。

　　晏泠音抬眼望去。

　　嗯，倒是个乾净利落的丫头。

　　一张小脸虽有些菜色，五官却也端正，尤其是那双眼睛，怯生生的，透著股水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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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女小翠，见过各位大人。”

　　周冲打量了她几眼，又扫了扫这简陋的屋子，眉头微蹙了蹙。

　　他沉吟片刻，对李正安道：“村长，你先出去候著。”

　　李正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可见周冲的眼神，只得喏喏应了，退了出去，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

　　虽然那门关了跟没关也差不多。

　　屋內一时安静。

　　周冲这才开口，声音放缓了些：“小翠姑娘，你当真自愿祭祀那山神？”

　　小翠低下头，捏著衣角，半晌才蚊蚋般“嗯”了一声。.\?看?|书o<>屋¨D\小·\说(网@_×?已°±发\?￠布?最1D新?]章±|o节±?

　　“为何？”

　　“村长说......山神爷爷发怒了......需要人去安抚......民女......民女孑然一身，能为村里做点事，也是好的。”

　　周冲嘆了口气，不再多问。

　　他转向晏泠音和石敢当：“今夜，我和刘三，再带上村长，去那山神庙探一探究竟。”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晏泠音身上：“晏姑娘，你和老石便留在此处，一是照看小翠姑娘，二是......盯紧了村里其他人，莫让他们趁夜里再生事端，尤其是这祭祀之事。”

　　石敢当瓮声瓮气道：“头儿，放心。”

　　晏泠音耸耸肩，没什么意见。

　　当下，周冲不再多言，与刘三便出了这破屋。

　　屋里头，小翠依旧是那副鵪鶉样。

　　石敢当这壮汉，此刻却有些手足无措。

　　一个大老爷们，跟两个姑娘家同处一室，像什么样子。

　　他嘿嘿乾笑了两声，挠了挠后脑勺，瓮声道：“那个......晏姑娘，这屋里头忒气闷，俺老石......俺去门口守著。”说罢，也不等晏泠音搭话，往门板上一推，便大步跨了出去。

　　晏泠音目光转向小翠，这丫头片子抖得更厉害了。

　　“行了，別抖了，”晏泠音没好气道，“我又不会吃了你，坐下，省点力气。”

　　屋內一时无言。

　　晏泠音寻了块还算乾净的墙壁，懒懒靠著坐下。

　　这世道，弱者便是如此。

　　连自己的命，也无法掌握。

　　她晏泠音，上辈子也是个可怜虫，熬夜加班把自己熬没了。

　　这辈子换了个壳子，老天爷赏了张祸水般的脸蛋，偏生又是个短命的。

　　不挣扎，难道等死？

　　小翠蜷在床沿，偷偷打量著晏泠音。

　　这位镇妖司的大人，跟画本里那些仙女似的，好看得不像真人。

　　许久。

　　久到晏泠音都快数清屋顶破洞里漏下来的星光有几颗了。

　　“大...大人......”

　　晏泠音“嗯”了声，算是回应。

　　小翠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声音依旧发颤：“大人......您......您也是女子......为何......为何能这般......”

　　晏泠音终於瞥了她一眼。

　　“这般什么？”

　　“......就是......就是不像我们......”小翠越说声音越低，“我们......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听天由命？天老爷忙得很，哪有空管你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顿了顿，看著小翠那张茫然的小脸，继续道：“至於我是女子......怎么，女子就该哭哭啼啼？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翠慌忙摆手，脸都嚇白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晏泠音挑眉，“想学我这样？”

　　小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隨即又黯淡下去，吶吶道：“我只是......只是羡慕大人......”

　　“羡慕个屁。”晏泠音毫不客气，“想活命，就自己去爭，指望別人，指望神佛，到头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翠怔怔地看著晏泠音的身影。

　　她似懂非懂。

　　只是觉得，这位大人说的话。

　　跟村长，跟村里所有人说的，都不一样。

　　夜，渐渐深了。

　　晏泠音闔著眼，似在假寐。

　　驀地，一股浓烈至极的妖气靠近。

　　晏泠音倏然睁眼，眸中寒光一闪而逝。

　　她身形一晃，已至门外。

　　夜风骤紧。

　　一团浓黑雾气自村落深处某个角落无声无息地翻涌而出。

　　初时不过拳头大小，迎风便涨，顷刻间已瀰漫数尺。

　　晏泠音立於破屋檐下，青丝被吹得微微拂面。

　　“妖孽！”

　　石敢当怒喝一声，刚想出手。

　　那团翻滚的黑雾似是受惊，猛地一敛，化作一道不甚清晰的淡薄黑影，贴著地面，竟是朝著村子外围方向狼狈窜去。

　　晏泠音见状，冷笑一声。

　　未曾与石敢当多言半句，足尖在微湿的泥地轻轻一点，身形一晃，已化黑影，悄无声息地便已追出。

　　石敢当只觉眼前一，那道纤细身影已然融入夜色。

　　便在这时，身后那间破屋子里，就是小翠待著的那间，陡然又爆开一阵更为浓烈的妖气！

　　石敢当脸上瞬间绷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