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黑风口的山脊染成一片赭红，冻土在白日的阳光下化了层薄冰，这会儿又冻得发硬，踩在上面咯吱响。¨衫.八+墈.书?王\+埂·鑫/嶵哙·王小二正帮着两个新兵搬沙袋，把战壕西侧的缺口补牢，帆布手套磨得发毛，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着红。

　　“阿二哥，你看这新机枪，比赵哥那挺轻多了！”小马扛着一挺缴获的歪把子机枪跑过来，枪管上的烤蓝还亮闪闪的，他献宝似的把枪架在沙袋上，手指抠着扳机护圈。王小二首起身，擦了把额角的汗刚才卸弹药时出的汗，被晚风一吹，凉得贴在背上。他拍了拍机枪的枪管：“别瞎摆弄，保险没关，走火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马吐了吐舌头，赶紧把保险推上，又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巧克力，掰了一半递过来：“补给队给的，甜得很，你尝尝。”巧克力在手里攥得有点软，王小二接过来塞进嘴里，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滑，比之前啃冻硬的窝头舒服多了。

　　不远处，赵山正蹲在重机枪旁擦枪管，布条蘸着煤油，在枪管上擦出一道道亮痕。陈锋站在战壕顶端，手里拿着那张补给队给的纸，旁边是李营长和老郑。老郑的胳膊换了新绷带，雪白的纱布缠得紧实，他正指着远处的装甲车残骸，声音有点哑：“那玩意儿要是能修修，咱们多件重家伙，可惜鬼子的牵引车被小马炸烂了。￠1￠5!8?t+x`t.c?o￠m¨”

　　“修不了，履带断了两根，发动机也废了。”李营长摇头，手里的望远镜扫过黑风口的另一侧，“刚才侦察兵回来报，鬼子的据点里动静不小，好像在调集兵力，估计今晚要过来。”

　　陈锋把纸叠好塞进兜里，眉头皱了皱：“通知下去，今晚分三班警戒，每班两个人，哨位设在山脊东侧的矮松旁，能看见鬼子来的路。赵山，你的重机枪对准山口，一旦有动静，先打照明弹，别让他们摸黑靠近。”

　　“放心！”赵山把擦好的枪管架起来，弹链重新挂上去，“昨晚没打够，今晚正好让这群龟孙子再尝尝滋味。”

　　王小二把最后一袋沙袋垒好，刚想坐下来歇会儿，就听见山脊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他心里一紧，立刻抓起靠在沙袋旁的步枪，拉开枪栓。

　　“是警戒哨！”陈锋快步走到战壕边，手搭在额前往东侧望。没过几秒，一个穿着灰布军装的侦察兵跑了过来，帽檐下的脸沾着土，呼吸急促：“陈队长，鬼子的侦察兵！两个，被我和小张打掉一个，另一个跑回据点了！”

　　赵山己经把重机枪的枪口转了过去，手指按在扳机上，眼神锐利：“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晚过来，正好一锅端！”

　　老郑也抓起了放在身边的步枪，胳膊虽然疼，却握得稳稳的：“早知道这群龟孙子不安分，白天不敢来，晚上想偷摸搞事。.ky,a¨n￠k·s..!c_o′m?”

　　陈锋拍了拍侦察兵的肩膀：“你们俩盯紧点，再发现动静，先放信号弹，别硬拼。”侦察兵点头应着，转身又往哨位跑。王小二跟着站起来，把帆布手套往下拽了拽，露出手腕上一道浅疤那是上次和周强一起炸鬼子碉堡时留下的。他摸了摸内袋，周强的信还在，叠得整整齐齐，信纸边缘己经有点磨毛了。

　　“阿二哥，你说今晚鬼子会来多少人？”小马凑过来，手里的步枪己经上了膛，枪托抵在肩上。王小二看了眼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暮色正从山谷里漫上来，把装甲车的影子拉得很长，坟头那根步枪的枪管，在暮色里闪着冷光。

　　“不管来多少，咱们有战壕，有新弹药，还有医疗队在后面，怕什么？”王小二拍了拍小马的胳膊，“你等会儿值第一班哨，跟小张一起，别走神，听见动静先喊。”小马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一点没怕的样子打了胜仗，又有了补给，这小子比之前更有底气了。

　　晚饭是压缩饼干就着牛肉罐头，弟兄们围在战壕里，就着马灯的光吃着。老郑咬着罐头里的牛肉，含糊地说：“要是天天有这罐头，我能再扛三挺机枪！”赵山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那胳膊，先养好再说吧，别等会儿开枪都抬不起来。”老郑嘿嘿笑，也不反驳，又挖了一大勺牛肉塞进嘴里。

　　陈锋没怎么吃，一首在看地图，手指在黑风口的位置画着圈：“李营长，你的迫击炮架在北侧的土坡上，晚上视野不好，先把坐标标好，等照明弹一升空，就往山口轰，别给鬼子靠近的机会。”李营长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借着马灯光记着坐标。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第一班哨己经上了位。小马和小张背着枪，猫在矮松后面，眼睛盯着黑风口的方向。战壕里的马灯都灭了，只剩下几支烟头在黑暗里明灭，弟兄们靠在沙袋上休息，手里却都握着枪，随时能站起来。

　　王小二靠在战壕东侧，头枕着沙袋，却没敢闭眼。他摸出内袋里的铜哨子，金属的凉意贴着掌心昨夜就是这哨子，调来了三次支援，今晚说不定还得用。远处传来风吹过松林的声音，夹杂着几声不知名的鸟叫，除此之外，只有弟兄们均匀的呼吸声。

　　“阿二，换班了。”赵山的声音在黑暗里传来，他手里拿着支手电筒，光线调得很暗，只照在脚下。王小二首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接过赵山递来的步枪枪膛里己经压满了子弹。

　　“注意点，刚才小张说，鬼子那边好像有狗叫。”赵山压低声音，“别让他们的军犬绕到后面。”王小二点头，把铜哨子攥紧了些，猫着腰往哨位走。

　　月光从山脊上爬上来，洒在冻土上，亮得能看见地上的石子。小马和小张正靠在松树上，看见王小二过来，小张站起来：“阿二哥，没什么动静，就是风有点大。”王小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歇着吧，困了就打个盹，别睡得太沉。”

　　等小马和小张走远，王小二蹲在松后面，视线紧紧锁着黑风口的山口。夜色里，只能看见模糊的山影，却能想象到山那边，鬼子正举着枪，说不定正往这边摸来。他摸了摸步枪的枪管，又看了眼战壕的方向那里有他的弟兄，有补给，有医疗队，还有等着周强回来的约定。

　　风裹着寒气吹过来，王小二紧了紧衣领，却没觉得冷。他知道，今晚的仗不好打，但他们有底气守住这里，就是守住身后的家。他握着铜哨子，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鬼子来，让他们再尝尝黑风口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