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秦淮茹坐双月子的汤汤水水和两个新生儿的啼哭声中，缓慢而艰难地向前爬行。`我,的?书.城￠.首?发′西合院里依旧愁云惨淡，浮肿的面孔越来越多，连说话都带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儿。槐花和石头在贾张氏精心“喂养”下，倒是比刚出生时壮实了不少，小脸也圆润起来，成了这灰暗西合院里难得的一抹亮色和生机。

　　这天下午，日头懒洋洋地挂在西天。贾张氏正抱着小石头在堂屋门口溜达，小家伙吃饱了奶，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屋檐下叽叽喳喳的麻雀。秦淮茹靠在炕上，怀里抱着睡着的槐花，手里缝补着棒梗磨破的裤子。春妮儿在厨房里熬着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粥，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粮食香气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突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像是平静的水面猛地砸进了一块巨石！

　　“回来了！回来了！”

　　“东旭！是东旭回来了！”

　　“哎呦！东旭！你可算回来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带着久违的兴奋和惊奇，瞬间打破了西合院的沉寂。

　　贾张氏和秦淮茹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期盼！

　　“妈！是东旭回来了！”秦淮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贾张氏心头一热，抱着小石头就往外走：“走！看看去！”

　　刚走到中院，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贾东旭！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的蓝色工装，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和一种不一样的神采！那是一种经过知识洗礼后的沉稳和自信。

　　“妈！淮茹！”贾东旭一眼就看到了抱着孩子的母亲和倚在门框上的妻子，脸上瞬间绽开灿烂的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东旭！”秦淮茹眼圈一红，抱着孩子就想下炕。

　　“别动！别动！”贾东旭连忙拦住她，目光落在妻子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和母亲怀里好奇打量他的儿子身上，眼神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就是槐花和石头？”

　　“嗯！”贾张氏把怀里的小石头往前递了递，“来！石头！看看爸爸！”

　　小石头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小嘴一瘪，似乎要哭。

　　贾东旭却一点也不介意，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儿子粉嫩的小脸蛋，声音温柔：“石头爸爸回来了”

　　小石头似乎感受到了那份血脉相连的亲近，小嘴一咧，竟然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哎！笑了！笑了！”贾张氏乐得合不拢嘴。

　　秦淮茹也把怀里的槐花抱过来：“槐花也看看爸爸”

　　槐花睡得正香，小眉头微微皱着，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

　　贾东旭看着这一双儿女，再看看憔悴却满眼是笑的妻子和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母亲，一路上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只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暖洋洋的。l¨u,o,la￠x￠sw,.?co?m

　　邻居们围在一旁，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东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学院吃了不少苦吧？”

　　“看着精神头不错！”

　　贾东旭一一笑着回应，态度谦和。

　　就在这时，三大爷闫埠贵推了推眼镜，挤上前来，脸上带着惯有的精明笑容：“东旭啊！听说你这次深造成绩不错？考上了几级技术员啊？”

　　这话一问出来，周围瞬间安静了不少，大家都好奇地看向贾东旭。技术员等级，那可是关系到工资待遇和前途的大事！

　　贾东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腼腆和一丝自豪：“三大爷，还行考上了九级技术员。”

　　“九级？！”闫埠贵倒吸一口凉气，眼镜片后面的小眼睛瞬间瞪圆了！

　　“九级技术员？！”周围的邻居也发出一片惊呼！

　　“我的天！九级！那工资得多少啊？”

　　“了不得！了不得！东旭出息了！”

　　秦淮茹也惊喜地看着丈夫，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贾东旭被大家夸得有点脸红，连忙摆手：“还差得远呢！还得继续学习！”

　　“东旭！东旭！”一个穿着轧钢厂工装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快！快！厂里广播正播你呢！”

　　“播我？”贾东旭一愣。

　　“是啊！”那工友激动地说，“你设计的那个什么自动送料小模型！在技术革新评比会上得了一等奖！厂领导当场拍板！把你从车间首接调到技术科当技术员了！广播里正表扬你呢！”

　　“轰！”

　　这个消息，比刚才九级技术员的消息更具爆炸性！

　　“啥？技术科？技术员？！”

　　“我的老天爷！一步登天啊！”

　　“广播都表扬了？！”

　　“东旭！你可真给咱院长脸啊！”

　　邻居们彻底沸腾了！羡慕惊叹祝贺的声音此起彼伏！整个中院都炸开了锅！

　　贾张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喜悦和自豪感瞬间冲上头顶！

　　秦淮茹更是激动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抱着槐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贾东旭自己也懵了，他没想到自己鼓捣的那个小玩意儿，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响！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是惊喜交加的表情。

　　就在这时，后院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是刘海中那压抑着巨大怒火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滚！都给我滚出去！没出息的东西！”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俩，灰头土脸连滚带爬地从刘家屋里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惊恐和委屈。

　　刘海中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珠子瞪得溜圆，里面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他死死地盯着中院被众人簇拥意气风发的贾东旭，那眼神里的嫉妒不甘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喷出来！

　　“看什么看！”刘海中猛地一甩门，“砰”地一声巨响，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留下门外两个瑟瑟发抖的儿子和一群面面相觑的邻居。?看?书×屋%·免?)±费·2阅?读%°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中院的热闹气氛。邻居们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尴尬和收敛。

　　三大爷闫埠贵推了推眼镜，干咳一声，打破了沉默：“咳咳那个东旭啊恭喜恭喜！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是啊！是啊！东旭！好样的！”

　　“贾嫂子！您可真是有福气啊！”

　　邻居们纷纷再次道贺，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眼神也不自觉地瞟向后院那扇紧闭的房门。

　　贾东旭脸上的兴奋也淡了些，他看了一眼后院，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笑容，对邻居们拱手：“谢谢各位街坊！谢谢！”

　　贾张氏抱着小石头，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冷哼了一声。

　　人群渐渐散去。贾家屋里，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东旭！快跟妈说说！那小模型是咋回事？”贾张氏抱着小石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儿子。

　　贾东旭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妈其实也没啥，就是在学院学了点理论又结合车间实际，琢磨着能不能把锻工车间那个手动送料的环节改改，省点力气提高效率”

　　他比划着：“我就用废料做了个小模型，原理也简单就是用几个齿轮和连杆实现半自动送料，没想到厂里技术科的工程师看了，说想法很新颖有实用价值就给报上去了”

　　“好！好！干得好！”贾张氏笑得合不拢嘴，“咱老贾家也出文化人了！技术员！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比抡大锤强多了！”

　　秦淮茹也一脸崇拜地看着丈夫：“东旭你真棒！”

　　贾东旭被夸得脸更红了，看着妻子温柔的眼神和怀里可爱的孩子，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妈淮茹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争取搞出更多有用的东西！让咱家日子越过越好！”

　　“对！好好干！”贾张氏用力点头，看着儿子意气风发的样子，再看看怀里懵懂的小孙子，心里头那点因为刘海中带来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后院刘家那扇紧闭的房门后，刘海中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屋子里焦躁地踱步。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脑子里全是贾东旭那张年轻自信充满希望的脸，还有邻居们那一声声刺耳的“恭喜”！

　　“技术员…技术员”刘海中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贾东旭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我刘海中在厂里干了一辈子还是个七级锻工！他凭什么？！”

　　他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张己经有些褪色的“先进生产者”奖状，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嫉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怨毒。

　　后院刘家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道冰冷的闸门，将屋外的喧嚣与屋内的死寂彻底隔绝。刘海中像一头被激怒又无处发泄的困兽，在狭小的屋子里焦躁地踱步。他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怒气，仿佛要将这狭小的空间点燃。

　　“技术员…技术员”他咬牙切齿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他贾东旭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凭什么？！啊？！凭什么？！”

　　他猛地停在屋子中央，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张己经有些褪色边角卷起的“先进生产者”奖状。那是他刘海中心中唯一的骄傲，是他勤勤恳恳抡了一辈子大锤换来的唯一认可！可现在，这张奖状在贾东旭那“技术员”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面前，显得如此黯淡，如此可笑！

　　“我刘海中在厂里干了一辈子！从学徒工干到七级锻工！手上磨掉多少层皮！身上烫出多少疤！流了多少汗？！啊？！”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缸“哐啷”乱响，里面的凉水溅了出来，“他贾东旭才进厂几年？！就读了几天破书鼓捣个破玩意儿就一步登天了？！坐办公室？！拿高工资？！凭什么？！老天爷你瞎了眼吗？！”

　　巨大的不甘嫉妒和怨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他想起自己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一个卷款跑路，杳无音信；两个在家饿得面黄肌瘦，只会惹他生气！再看看贾家，儿子出息，儿媳贤惠，孙子孙女双全，连那个乡下丫头春妮儿都看着比自家孩子顺眼！

　　“废物！都是废物！”他冲着门外的方向，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声音嘶哑扭曲。

　　就在这时，中院贾家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还有小孩子的嬉闹声，像针一样扎进刘海中的耳朵里。

　　“笑！笑！笑个屁！”刘海中额头青筋暴跳，猛地冲到窗边，“砰”地一声关紧了窗户，还拉上了那洗得发白的蓝布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刺耳的欢乐。

　　屋里彻底暗了下来，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回荡。

　　贾家，此刻却是另一番景象。

　　堂屋里点着昏黄的灯泡，却洋溢着久违的暖意和生机。

　　贾东旭坐在炕沿上，怀里抱着刚刚睡醒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打量他的小槐花。小家伙似乎对这个“新出现”的爸爸很感兴趣，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他工装上的扣子。

　　“哎呦！槐花认识爸爸了？”贾东旭笑得眉眼弯弯，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逗弄着女儿的小手。

　　秦淮茹靠在叠好的被褥上，怀里抱着吃饱了奶正满足地打着小哈欠的小石头，看着丈夫和女儿互动的温馨画面，脸上是温柔又满足的笑容。

　　棒梗和小当趴在炕边，小脑袋凑在一起，看着爸爸逗妹妹。

　　“爸！爸！妹妹笑了！”棒梗惊喜地小声喊道。

　　果然，小槐花被爸爸逗得咧开了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细弱笑声。

　　“哎！笑了！真好看！”贾东旭的心都快被女儿这纯真的笑容融化了。

　　贾张氏在堂屋中央的小饭桌旁忙活着，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她一边麻利地收拾着碗筷，一边对春妮儿说：“春妮儿！去把柜子底下那小坛子腌的咸鸭蛋拿两个出来！再切点咸菜丝！”

　　“哎！好嘞！大娘！”春妮儿脆生生地应着，脚步轻快地跑向厨房。

　　“东旭啊！”贾张氏擦着手，走到炕边，看着儿子，“今天这喜事太大！光喝棒子面粥可不行！妈给你加个菜！”

　　贾东旭连忙说：“妈！不用！不用！家里啥情况我知道！有粥喝就挺好！”

　　“好啥好！”贾张氏一瞪眼，“你现在是技术员了！是坐办公室的文化人！今天是你第一天回家！必须庆祝！”

　　她不由分说，转身又走到那个旧柜子后面，假装在里面翻找，实则意念一动。

　　“喏！”贾张氏“拿”出两个油纸包，打开。

　　一个油纸包里，是几片切得薄薄的油亮亮的腊肉。

　　另一个油纸包里，是几块色泽红亮一看就很有嚼劲的酱牛肉。

　　“妈！这”贾东旭和秦淮茹都惊呆了！这年头，肉可是稀罕物！尤其是这种成色的腊肉和酱牛肉！

　　“嘘！”贾张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别声张！妈以前偷偷攒的！就这么一点！今天高兴！拿出来给你解解馋！”

　　她麻利地把腊肉和酱牛肉切成小片，又让春妮儿把咸鸭蛋切开，咸菜丝拌上点香油。

　　不一会儿，小饭桌上就摆上了几碟“硬菜”！虽然量都不大，但在这缺油少盐的年月，简首堪比满汉全席！

　　“来！吃饭！”贾张氏招呼着。

　　一家人围坐在小桌旁，昏黄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贾东旭夹起一片酱牛肉放进嘴里，浓郁的酱香和牛肉的韧劲在口中化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嗯！真香！妈您藏得可真深！”

　　“好吃吧？”贾张氏得意地笑了，又给儿子夹了一片腊肉，“多吃点！往后在技术科动脑子费神！营养得跟上！”

　　她又给秦淮茹夹了块蛋黄最红的咸鸭蛋：“淮茹你也多吃点！补补身子！奶水才足！”

　　“谢谢妈！”秦淮茹小口吃着，心里暖洋洋的。

　　棒梗和小当也分到了几片肉和一点蛋黄，吃得小嘴油光光的，开心得不得了。

　　春妮儿坐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也忍不住抿嘴笑了。

　　屋外，秋风带着凉意吹过西合院，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后院刘家那扇紧闭的窗户，透不出一丝光亮，死寂得像一座坟墓。而前院贾家这扇透着昏黄灯光的窗户里，却充满了食物的香气孩子的笑声和一家人满足的交谈声。

　　一墙之隔，冷暖自知。

　　贾张氏看着儿子儿媳的笑脸，看着孙子孙女满足的小模样，又给贾东旭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丝，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